论保安族“花儿”的艺术特色
●马沛霆
“花儿”是西北高原流行的一种山歌,源远流长,形式独特,异彩纷呈。对于“花儿”的定义,《西北花儿学》的作者郗慧民曾经有过这样的概括:“花儿”是产生和流传在甘、青、宁、新部分地区的一种以爱情为主要内容的山歌,是这些地区回、撒拉、东乡、汉、土、保安、藏、裕固等族人民用汉语歌唱,其格律和歌唱方式都相当独特的一种民歌。因歌种的不同,被学术界分为河州“花儿”和洮岷“花儿”。保安族“花儿”属于河州“花儿”的范畴,是保安族韵文类口头文学中的主要形式,即便经过了与其他民族“花儿”的互相借鉴与融合,也仍然具有本民族的显著特色。
一主多元的曲令
“令”即“花儿”的曲调,与宋词、元曲的曲牌相同,众多的曲令是以相关的地区、民族、人物、花卉、衬句、曲调等特征而命名的,不同的“令”在演唱时的曲调截然不同。尽管“花儿”的曲令系统非常复杂,各种曲令的名称和实体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不断地演变,但是在每个地域和民族中还是能找到相对稳定的曲令。就保安族而言,“保安令”是保安族“花儿”的主调,可谓是“一主”。“保安令”的曲调介于汉、回族“花儿”和撒拉族“花儿”之间,既有明亮、硬朗的音响,又有柔和抒情的风味,充分体现了保安族人民豪爽而又多情的气质特点。
然而,“花儿”这支奇葩异卉在多民族共聚的地方生长开放,被各族人民共同享用,这是合乎文化特点的局面,也是艺术发展的自然现象,这种趋同性对民族文化的交流和发展起着良好的促进作用,在保安族“花儿”中也反映着这种趋同性。由于长期与其他唱“花儿”的主体民族相依而居,耳濡目染习得其他民族的“花儿”曲令,并在自己的群体内传唱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。所以,除了“保安令”以外,在保安族的“花儿”领域中还有很多其他的曲令,形成了“一主多元”的模式。
程式化的格律
“花儿”生长在山野之中,是自由状态下人的情感和情绪的自然表露,它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创作模式。程式化的创编和表达方式是保安族“花儿”甚至任何一种民歌共同的特点,这里所谓“模式”是指“花儿”艺术业已形成的规范化的各种格式。
在保安族“花儿”中,固定的演唱格律其实就是一种程式化的创编和表达方式,演唱者的表演都在这种特有的固定程式之上,而且在程式的基础上歌手又有自己发挥的空间,他们可以依据程式化的格律进行再创作。遵循这一高度程式化的创作原则,自然会使创作变得不是那么困难了。
保安族“花儿”的基本形式是四句一首,前两句为比兴,也称引向、陪衬句,后两句才是本意。起兴是“花儿”的开头,在民歌中常指“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”的表现手法,演唱者在以“花儿”抒发自己的感情时,常以前两句为陪衬,后两句为主旨的格式创作歌唱。“四句式”中的一、三句结构相同,每句四顿;二、四句结构一致,每句三顿。一般也称作“九八式”或“十八式”,意即每一段一、三句各是九个字或是十个字;二、四句为八个字。一、三句是三、三、三断开,若十个字则三、三、四断开;二、四句是三、三、二断开,很少有齐头齐尾的。如:尕兔娃/吃的是/嫩白菜,尕鹦哥/要吃个/米里,阳世上/人多/我不爱,一心肠/要维个/你里!
另外一种形式为六句式或称六行体,又称两担水式或折断腰式。六句式其实与四句式的基本结构相同,只是在四句的一、三两句之后,各加一个半截句而已。如“扎花哩扎花哩针折了,针没有折,扣线哈风刮者去了;谈话哩谈话哩心斜了,心没有斜,三魂哈你勾者去了。”
“花儿”的曲调和格律的创作也许是有限的,但是歌词的创作却是无限的。歌手们会在有限的曲调基础上,运用自己的知识储备和个人的审美趣味,对其加以局限性的变化,即所谓的“十唱九不同”。每一个优秀的保安族“花儿”歌手都能熟练掌握这些程式化了的基本格律,并会运用自己积累的民事、民俗文化知识灵活巧妙地编创新的作品,从而保证了他们的表演永远富有时代气息和生命力。
积石山花儿会
贴近生活的语言
作为一种民间艺术,保安族“花儿”的特色不仅体现在它的曲令音调、歌词内容、歌唱环境和社会功能等方面,很大程度上也体现在演唱方式和方言土语上,甚至可以说语言是保安族“花儿”之地方风格的主要因素。秦腔之所以是秦腔是因为它使用秦声秦语;京剧之所以是京剧是由于它使用京腔京韵。所以,保安族“花儿”如果不用保安语或保安族地区的方言演唱,那么它的风格就很难得到体现,其魅力也会大打折扣。从目前收集的成果来看,也有一些使用保安语演唱的“花儿”,但为数很少且没有流行的现实和趋势。大多数保安族“花儿”运用当地汉语方言,即保安族人民同周边其他民族交流的语言,运用到“花儿”里面使人们感觉亲切,也显得驾轻就熟,唱出来的“花儿”曲调既通俗明白,又朴素自然,富有生活气息。在保安族群众中有这样一个生动的故事:有个口吃的牧童在雨天放牧,花牛不小心掉到山窟窿,便跑到家里报信,但由于紧张只是张口说“花、花、花牛……”,这时老阿爷过来慢慢安抚着牧童,让他唱出来,这时牧童起声就唱:“毛毛雨下给了两三天,白土的崖儿们垒了。吃草的尕花牛撒狂了,它跌者呀窟窿里下了”。这下大家都明白了,赶忙前去抢救花牛。这个故事生动地体现了保安族“花儿”与河州汉语方言之间的亲密关系,人们只有通过切近生活的方言才能轻松地驾驭和演绎自己心中的“花儿”。除保安族以外的河州“花儿”的享用者,如东乡族、撒拉族、回族等民族都在使用与保安族“花儿”大致相同的汉语方言,而且发音大致相同。
独具一格的衬词
保安族“花儿”的语言还有一个重要特色,即它声调和衬词(衬句)的特色。保安族因生活区位的缘故,在日常生活中不仅与回、汉等族关系密切,更因历史原因与藏、土、撒拉等民族情谊深厚。所以,保安族“花儿”的主词虽然是汉语,但垫词衬句却吸收了很多保安语或撒拉语。如《大力架垭豁过来了》:“大力架垭豁过来了,撒拉的艳姑哈见了。(尕尕呢麦燕儿)撒拉的艳姑是好艳姑,脚大(么)手大(者)坏了。脚大(么)手大(者)孬嫌弹,走两步大路是干散。(尕尕呢麦燕儿)”[艳姑:撒拉语,即年轻姑娘;尕尕呢麦燕儿:保安语,意为哥哥的麦燕儿(人名)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