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万才 东乡族,生于1926年9月5日,广河县官坊乡河滩村马家山社人。1949年5月加入国民党120军25师735团2营6连,西安解放后改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。1950年12月赴朝参加抗美援朝战争,为第19团63军187师561团1营3连副排长,曾荣立三等功。1953年5月回国,1954年4月退伍后一直在家务农。
转战南北 炼就能征善战
丁万才曾参加了解放兰州、解放西安战役。当他向记者说起60年前那些战火纷飞的往事时,老人精神矍铄、记忆犹新,“当我们跟随国民党军120军25师,行军至西安时,营长动员士兵们起义,我们的营长是一名共产党员。军长周佳兵不同意起义,我们起义后他就跑到台湾去了。我们的副连长当时也不同意,营长一枪就把他撂倒了……”西安解放后丁万才被改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,进入第一野战军28团,那时他只有17岁。“在西安,我们奉命前往新疆,当部队行军至甘肃河西走廊的嘉峪关时,传来消息说新疆和平解放了。于是,我们从嘉峪关折转回四川,解放四川后,我去了宁夏18团。”丁万才说:“天兰铁路刚修了一个月,部队上就开始选拔士兵,我和一位战友被选拔到银川,调入宁夏19团,这次我们接受的任务是参加抗美援朝战争。”
“我们在朝鲜战场上打了五次较大的战役,第五次打了7个月。我们连队有7名回族战士,其中6人是从云南来的新兵,只有我一人是广河人。7个人后来剩下了4个,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。1950年我们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时,全国各地都在征兵,甘肃的兵员少,我们班大多是南方兵。我一开始当步兵,拿布拉枪(音)冲锋陷阵,我们每人身上背200发子弹。”本来身材瘦小单薄的丁万才,手里端着枪,身上背着沉重的枪弹,走路摇摇晃晃。丁万才说:“刚开始时,我们一个排有一挺轻机枪,后来一个排2挺轻机枪,后来增加到一个班一挺轻机枪,都是苏联产轻机枪。后来连部把我调到机枪班,一个机枪班有三个战士,机枪手、装子弹的和预备手。万不得已的时候和敌人厮杀在一起,美军拿的是卡宾枪,枪头设置有刺刀。美军飞机上的重机枪,一链子有12发子弹,子弹比手指头还粗。我特别爱枪,机枪48发子弹,转盘捷克式机枪20发子弹,苏联式转盘机枪质量好,每梭子有48发子弹,发射子弹也不卡壳,其他的机枪卡壳后用掏弹器至少需要两三分钟。”
野蘑菇充饥出现食物中毒
“我们当时吃的是一种叫‘压弹粮’的食物,用鸡蛋、芝麻和在一起做成,这种食物经过干燥压缩制成,质地特别坚硬,吃的时候要砸碎,用水泡软以后吃。平时我们吃大米,有时吃高粱米,部队一个月发放一次罐头,每位战士一人一听,由于我是回族,我把自己的那一份分给其他战友。我们也吃炒面,每袋10斤背在身上,炒面是从中国运来的,当时动员老百姓捐献炒面,支援朝鲜战场前线。”丁万才说:“在战场上,两三天没有吃的是常事,如果后援供应不上来,饿了怎么办?我们只能就地取材,夏天山坡上到处绿油油的,刚下过雨的草丛间长满了一窝窝野蘑菇,看到满地鲜艳的蘑菇,跑上去摘野蘑菇来吃,不少战士吃了野蘑菇中毒了,后来野果也不敢贸然去吃了。”
饥饿是仅次于残酷战争的一道阴影,在朝鲜战场上,志愿军与敌人浴血奋战,饥饿感让他们刻骨铭心。“银川江大桥被敌机炸断,部队口粮供应不到前线,我们吃了三天的野菜。美军飞机疯狂地轰炸,他们飞得很低,几乎在树尖尖上飞。志愿军用60炮、82炮对付美军飞机,部队给我们的命令是冲锋枪和手枪不准打飞机,担心会由此被敌人发现,暴露地面我军的目标,而重机枪、步枪、轻机枪、高射机关枪、高射炮能打飞机,子弹打得越多越好,但不许放空枪。我们志愿军刚入朝作战时,就是吃了不许放枪的这个亏。从彭德怀担任总指挥后,下达了步兵可以打飞机的命令,志愿军群情振奋、士气大振,这也扭转了战场上的被动局面。在朝鲜战场上,志愿军战士家乡赴朝慰问团到前线来慰问,给每个战士送了一小袋水果糖,一个人一包香烟,一条方块毛巾,宁夏慰问团来朝鲜战场慰问了两次。”60年前的片段,浮现在他眼前。
丁万才说:“刚到西海岸战场时,我们吃了一次大亏,造成了不少损失。美军发现不了志愿军的行军路线,于是到处设置障碍,埋设伪装的炸弹装置,妄图阻止志愿军挺进。敌人在路面上埋设的铁爪爪,密密麻麻地栽满了一大片,刚开始我们不知道其中有诈,一些新兵好奇就跑上去看,人一到跟前就突然发生爆炸,牺牲了我们不少的战士。后来部队命令,在战场上对不认识的东西,不要动手去触碰,如果发现有可疑的物品,要先报告,派技术员排查,拆除炸弹引信。那次我躲过了美军的定时炸弹,很多战友却为此牺牲了。”
青春无悔壮志满怀报国心
想起牺牲在战场上的伙伴,丁万才感慨万千。“在一次夜行军途中,我们悄悄地走在山地间,夜里没有敌人的飞机,没有白天连续的枪炮声,耳边只有喘气声和草丛里的脚步声,还有潮湿的野草发出的浓浓香味。这样不知走了多长时间,走着走着,突然走在前面的一名战士扑通一个跟头栽倒在了地上,后面的战友一下被绊倒。赶快冲过去查看,血流满了前面那位战士的脸和脖颈,衣服也湿透了,摸一把凑近一闻,一股血腥味,手上还热乎乎的。他身上没有伤,但他的头顶上中了一颗重机枪子弹,当我们把子弹头从他头上拔出来后,他呼了一口气,随后便停止了呼吸。”丁万才说:“他是中了流弹,这在朝鲜战场上较常见,美军飞机在高空发射子弹,子弹射到一定范围后,会往下自由坠落,随时对人造成伤亡。遭遇敌人流弹牺牲的战友名叫冶长龙,青海人。”
“后来,我被调到了洪川部,那时一个营的兵力叫分队,有的一个连叫中队。每当下雨天和下雪天,我们就发起进攻。谈判开始后,上面规定不准开枪,美国炮兵封锁了道路,我们的前进受阻,只得暂时停下来。我们在西川部、南川部时,曾化妆成美军,潜入敌人后方营地,安置定时炸弹,给敌军以沉重的打击。”丁万才说:“经过了甘夜山战役,敌人的力量基本上就垮了。我们在甘夜山待了一个多月后,部队上任命我为组长,负责带领两个新兵。在后来的战斗中我立了一次三等功。我在朝鲜前线立功的喜报送到家里,全家人都为我感到光荣,哥哥把我立功的喜报用糨糊贴到家里的堂屋墙上。”
丁万才回忆道:“我年轻的时候脾气刚烈。有一次在汉江北口,掩护大部队主力军渡江,先遣队借了群众家的门板,绑扎成木排先强行渡江。这时,一位新兵吓得脸色苍白,望着滔滔江水止步不前,手脚颤抖不停,见他这副模样,我心里就来气,无名火蹭蹭地往上蹿。我是带队的副排长,排长是陕北人,一位做饭出身的老兵。我在战场上负责指挥作战,我们一个排四个班,有四十几个战士,如果都像他这样胆小、贪生怕死,那还怎么打仗?我越想越窝火,生气的打了他一个耳光。这样我犯下了错误,受到了停职三个月的处分。”
而让丁万才欣慰的是,这次正是他的果断表现,为掩护部队顺利渡江,争取了宝贵的时间,他也因此而立功受奖。“虽然我一时冲动打了战士受到处分,但为部队最终夺取马良山制高点,赢得了战斗的主动权。马良山和其他战场不一样,这里烟瘴特别重,用毛巾捂住口鼻进去,轻易接近不到跟前。山野间的野生核桃树很茂盛,落在地上的枯枝败叶和核桃,足有齐膝盖那么深,冰草长成一人多高,我们在那里待了半个月时间。”丁万才说着,陷入遥远的遐思……
化险为夷勇擒潜伏特工
一次,丁万才登上马良山搜寻,一山坳间他们发现了一个草窝棚,进入其中,看到火盆里的灰烬还有余热,四周却不见人的踪影。寻找了半天,最后才发现附近的一棵松树上,蹲着两名敌军,他们手中的枪口正对着树下的解放军,但眼神里满是绝望。丁万才说:“我们去的人多,他们两个不敢开枪,就悄悄地隐藏在树上,直到被我们发现。他们两人中,一个人是南朝鲜人,一个是中国人,是从台湾派来的。”活捉了两名战俘,他们满心欢喜返回时,接下来的一次凶险,在不远处等待着他们。
丁万才笑着说:“我们活捉了敌人后,准备下山回营地。这时我尿憋,走到僻静处一块石头后解手。就在这时,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女人,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,像疯了一样,使劲把我往后拖。我奋身反抗,听到喊声战友们跑过来,开了一枪,打在那女人的胳膊上,不是要害处,却也受伤不轻。我脱险了。后来,在那块石头背后我们发现了一个山洞,洞里藏着另一个女人。由此我们又俘获了两个女特务(南朝鲜军队情报人员)……那次,我们一共俘获了18个特务,其中有几个中国人。”
饥馑年月 两车白菜活命
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,丁万才退伍回乡务农。1959年,参加生产队集体劳动,修建拉南岭渠工程,该工程后来停工了。“那一年我抽空从工地回家,拔掉院子里齐人高的蒿草,种了些白菜,秋后收了两架子车白菜,就是这两车白菜,后来救了我们全家人的命。我当生产队长时,大豆草、苞谷草磨成粉末,当高代食品。生产队号召大炼钢铁,村里家家户户的铁锅都上缴了,锅铲、舀水勺子拿去化成铁水。饥荒的年景,吃了三个月的水煮白菜汤,我们一家人挺过了最艰难的那年冬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