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靖县的红枣在西北是很有名气。“红枣节”上以打枣、吃枣的农家活动,吸引了无数的游客,成为金秋十月陇上一道亮丽的风景。
多年前,曾在大姑姐家的一棵枣树下张望,目睹打枣的过程。内心无比喜欢。尽管只有一棵枣树,但打枣像八月十五打核桃树一样,都是打者提竿上树,轻轻地挥舞长杆,被长杆敲打得树叶和枣儿满地时,不知枣树是否疼痛?是否如我们与亲人分离一般。
大姑姐说,老家山里的枣树长不茂盛,勉强活了也不结枣,是因为枣树听不到黄河水的声音。
黄河水的声音,因为离得远,山里人是自然听不到的。枣树又怎么会听得到呢?
或许,枣儿要是听见了黄河水奔流不息的涛声,才会绽放笑脸,才会生长得枝繁叶茂吧。
春天,当万物复苏,大地被花红柳绿渲染得温情不已时,唯有那一棵棵的枣树,伸着光秃秃的枝桠,伫立在田野里,好像春天与它毫不相干似的。
听一位当地干部说,一个外地的游客,从兰州来到了刘家峡,当他被太极岛的水感动不已时,也看到了一棵棵尚未发芽的枣树,便无比感叹,说这么多的树都死了,为什么不挖掉重新栽植呢?
枣树自有它的风格。无意苦争春这句话,恐怕与枣树最合适不过了。发芽略迟,而后开花、结果,一切都跟随着季节生长。
徜徉太极岛,枣园新村的枣儿自成一道风景。当枣花的香甜弥漫在枣园时,微风招惹了更多的蜂蝶,忙碌在枣园,于是,日子也便忙碌起来。
细碎,鹅黄的花骨朵,绽放在枣叶之间,显得弱小,如一位小鸟依人的女子,显现着温柔。也许,很多人是难以发现也疏于探知枣花在几时开放,又几时让青涩的枣闪现在枝头的。只是偶尔路过枣树下,才会被枣花的香甜迷醉而仰头张望。
细碎的阳光穿过枝条,流泻在脸上,有着光影流年的感觉。夏日里,午后的阳光在慵懒地照射,枣花悄悄地完成了使命,一颗颗青涩的枣儿也开始了青涩的年华。
我想象青枣的酸涩,总会无由地联想到爱。
那些光影洒在地上,也洒在游刃的思绪里,软软的,暖暖的,很舒适。于是,我会闭眼享受那些光影的垂爱,兀自沉睡,直至惊醒。
南柯一梦里,枣儿越过季节,嫣红的笑脸掩映在枝叶间,羞怯地给我抛个媚眼后又躲进枝叶后面。我伸手去摸枣儿,如同抚摸儿子的脸蛋和姥姥的脸庞。可是,我伸出的手除却抓住了一把散淡的风之外,什么也没抓住。
我的一声叹息,似乎感染了枣儿,隐约之间,我分明听到了枣树的叹息比我的深,比我的远。
枣树叹息什么呢?是因为听厌了黄河水的奔流声?还是因为离黄河太近抑或太远?
黄河是不会顾及到枣树的叹息。因为它压根就不会为一声叹息而驻足,它的脚步永远是匆忙的,如时光一样,过去就过去了。
我思索了很久,大姑姐的话掺杂了许多文学色彩,那些枣树如男人和女人,是有生命力的,而水是枣树生长的依靠。水使一切生命有了灵动,也使万物乃至宇宙活泛。如一粒尘埃,遇到水,便升华了自己。其实,世间万物生长,都离不开水,一块没有水的土地上难以孕育出绿色乃至生命。
我父亲老家的山村,夫君老家的山村,依靠雨季才使山野有了绿气,也才使蓝色的、黄色的野菊花,一个山坳一个山坳地烂漫成片。生长低矮的野菊,炫亮了山野的秋天。小时候,会摘朵蓝色的小野菊,擎在指间,口中念念有词:狗儿狗儿快出来,我担水回家了。然后,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花朵,只见一只又黑又细的小虫,会从花蕊中央爬出来,匆匆的,惊慌不已。于是,又一朵花会在我的指间重复那样的故事。有虫蚁跑出花蕊的那天,说明自己是幸运的孩子,心情会很好。
那时,什么都不懂,连枣树都没有见过,又怎么会去听枣树的叹息呢?
枣花女人,枣花人生是何等优雅可爱,我这一生怕是与此无缘,即使有缘,也是擦肩而过的缘,无声无息的缘。
父亲的老家是永远与枣树无缘的。亲人们吃的依然是提灌水,贮存在一口井里的提灌水或是雨水,是生的希望。一块一块干涸的土地,因为没有水而苦焦成荒野。远望那些荒地和秃兀的山岭,心会讶异的疼痛……
可是,枣树呢?只是在春季里兀自包裹着自己,用心,用爱包裹着,她压根儿不知道那些率先探出头的虫蚁,那些牛蹄窝的草儿,又是以怎样的精致丰富了大自然!